冲绳—太平洋上的凡尔登(十八):夜袭!地狱70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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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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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有时让人发笑,有时令人恐惧,有时却让人掩卷沉思。
关注@不负人生优雅,为您讲述别开生面的历史军事故事。
上帝从来没有回应过我们的祈祷
山坡上的战斗仍旧没有停歇,珊瑚岩的粉尘、高爆炸弹爆炸后的烟尘,各种武器发射后的烟雾,让空气极其糟糕;陆战队员们还在陡峭的斜坡上攀爬着,山脊上的岩石间隙里满是泥浆和碎石,一些日军仍在反斜面的工事里顽抗,周围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许多人的制服上沾染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迹,地面也被血液浸透了,有美国人的,也有日本人的。
亚当斯跳进山顶的一条小战壕里,不少陆战队员陆续来到了山顶,有些人是快速跑过来的,有些人则是脚步踉跄,蹒跚而行,所有人都气喘吁吁,精疲力尽。
有几个士兵光着膀子,其余的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山丘高处的战斗明显在变少,看来,日军已经放弃这座小山了,零星的枪声和迫击炮弹爆炸的声音逐渐向远处延伸。在这些士兵眼里,满是泥浆的平坦道路一直通向那霸城。
后来,《新闻周刊》把甜面包山战役称为太平洋战场最为关键的一战,但是那些经历过这场战役的陆战队员们没有谁会觉得得意,因为这次战役的残酷超乎想象:
八连的连长福勒被日军子弹击中脾脏,在痛苦中流尽了血液,挣扎着死前,他的传令兵当即抓起冲锋枪,把一队刚刚投降的日军俘虏通通打死了。
克诺克在战前刚刚考入圣十字学院,原本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律师,在进攻马蹄山时,他捡到了日军的一门掷弹筒;晚上日军夜袭时,他用掷弹筒向着日军发射了7、8枚炮弹,然后用冲锋枪扫射,最后死在了日军的枪口下。
波尔特军士在用手榴弹炸掉两个掩体,向山顶前进时,被一个隐藏的射击口里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胸部,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其他队员发现他时,已经死去好一会儿了。
来自亚拉巴马大学的布巴的最后夜是在半月山的正斜面山坡上度过的,他的勃朗宁自动步枪整夜都在开火,黎明时,过来接应的陆战队员在他的身边找到了6具日军尸体,他的身上也被打了4个窟窿。
沃利·穆恩平时总是坚持一个人睡,结果日军的炮击把他的散兵坑炸塌了,他来不及逃跑,被倒灌进散兵坑的土堆掩埋在下面窒息而死。
巴尔,一个补漏的,作为补充机枪手上了前线,仅仅两小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和另外一名士兵出去巡逻,结果走散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连制服的碎片都没有找到过,他彻底消失在了战场上。
杀人机器凯恩,5月18日的晚上他在甜面包山的山顶附近挖了个散兵坑。半夜时,一个日本兵摸到了他的头顶,在他的脖子、左肩和左臂上刺了三刀;当这个鬼子弯腰去摘他的手表时,凯恩突然一跃而起,用右手掐住了对手的脖子,掐死鬼子后,他一个人走回了救护站。
17岁的皮普志向远大,有天晚上他在散兵坑里面被割断了脖子,没有人听见敌人的动静。
克罗克尔的女朋友每天都给他写信,他向山顶冲锋时,美军的迫击炮小队发射的一枚81mm迫击炮弹没有打到足够的射程,落在了他的身后,把他炸成了碎片。
1943年考入缅因州州立大学的霍斯特·戈尔茨如果活到战后,很可能当上一名教授。甜面包山战役中,他带着几名喷火兵前往手榴弹岭,半路上,他们遭遇了一名日军狙击手。找到狙击手的藏身之地后,尽管没有用过喷火器,霍斯特还是坚持自己去消灭这个敌人。
他爬到洞口,学着看到的动作来操作火焰喷射器,当他按下扳机时,不知道应该马上先前探出身体,以抵消喷射时产生的后坐力。结果他摔倒在地上,而燃料仍旧在向外喷射,如同一个喷泉在洒水一样,随即,燃料被点燃了,大火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向下蔓延,在霍布斯的大声尖叫中,火焰包围了他,把他活活烧死了。
夏洛伊·戴维森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子弟,一天凌晨他独自到甜面包山上执行侦察任务,刚刚爬到无人区,就被日军的狙击手击中了腹部,他的肠子都流了出来,他用手把肠子塞回体内,却困在无人区无法撤回,日军的绿色照明弹把无人区照得通明透亮,陆战队员都没法过去救他,戴维森只能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绝望地喊着妈妈,直到4点半的时候叫声才逐渐平息。。。
冲绳岛一所高中派出了150多名女学生,她们组成了所谓的姬百合特遣队,自愿到日军部队充当护士,其实,这些女孩子没有一点儿护理技能;随着伤病人员急剧增加,洞内尸积如山;当美军推进到山洞附近时,听见里面有人说日本话,但是陆战队员没有听出来说话的人是女性,而负责喊话的翻译同样如此;这些愚忠的女孩长久地保持着沉默,美军随即将燃烧弹投进了洞穴,洞里的所有女学生无一幸免发现了这一悲剧的冲绳人,后来将这个洞穴称为处女洞。
圆锥山和进击的谢尔曼
收到德国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后,牛岛满满心的无奈和怅然,现在,地球那一端的德国已经化为了齑粉;所有的军事力量都会云集到日本,所有的怒火都会倾泻到日本人头上,其实在他的心里,他从来不相信东京大本营吹嘘的那一套东西,他也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在尽量拖延日本灾难性下场的到来罢了。
日军地下指挥部头顶的首里城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几乎就在陆战6师陷入苦战的同时,陆战1师开始进攻那霸-首里防线的东端。
陆战1师沿着通向首里的一条狭窄的峡谷大名溪谷(注1),向着首里推进着,而在他们的东边,第二十四军的三个步兵师缓缓推进,打算将巧克力山、平顶山这些首里以东的山头逐一拿下。
和西侧的防线一样,位于与那原的一个被叫作圆锥山的高地,是日军在东面的主要防卫地区,一旦美军攻占了这里,首里就会受到直接的威胁。
和甜面包山类似,圆锥山同样可以得到后方高地的火力支援,不过没有甜面包山防线那样密不透风罢了。
陆战1师第7团在5月10日就怀着必胜的信心出发了,企图一举拿下圆锥山,结果直到黄昏,日军正反斜面的工事里射出的密集弹雨,把他们钉在了山坡上,从后方高地射来的迫击炮和火炮炮弹,直接让陆战1师铩羽而归。
这里的地形,比较适合于美军的坦克部队从侧翼进行突破,在美军进攻之前,牛岛满就曾经警告他的战地指挥官:敌人的力量在于他们的坦克。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对付美军的战斗是一场对付他们坦克的战斗。
战斗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
5月12日,3辆坦克进行了试探性进攻:两辆是喷火坦克,一辆是常规的装有75mm火炮的谢尔曼,这支坦克小队绕到了山丘的侧后方,75mm坦克炮挨个轰击日军在反斜面上的射击口和掩体出口,两辆喷火坦克则逼近用高温的火柱来回在山坡上清扫,直到火海将整面山坡都烧成一片焦黑。
跟在后面的陆战队员迅速爬上山坡,不顾脚下岩石的灼热,展开了他们最擅长的炸、烧、埋战术,攻占了第一道山脊,并用炸药炸毁了所有能够发现的出入口。
第二天,大规模的步坦协同进攻全面展开,陆战1师的士兵们和坦克手们相互支持,配合默契坦克负责炮击和焚烧日军在大名溪谷两侧的阵地,为步兵开辟了一个安全走廊,同 时保护他们免于小型武器的袭击。
陆战队员们则紧跟在坦克后面或与坦克并肩前进,士兵们负责侦查坦克的前进路线,并保护坦克不受那些突然从谷底或者悬崖上的岩洞中跳出来的日军袭击,这些日军的自杀小分队都把炸药包绑在自己身上。
其实,美军应该感到庆幸,因为首里防线的崩溃实际上要得益5月4日、5日日军失败的反击战,日军损失了大量的士兵和武器弹药,面对美军优势的装甲力量,日军别说反坦克炮了,就连炸药包都快用完了。
在第一天打通大名溪谷的战斗中,美军的坦克部队发射了5000发75mm炮弹,打掉了175000发7.62mm的步枪和机枪弹,还用掉了近2000升的火焰喷射器燃料。
战斗慢慢进入了美国人熟悉的节奏:坦克炮用来充当行进间的步兵随行火力,一些坚固的工事和炮位,陆战队员会呼唤后方的炮兵营进行轮番轰炸,当每天晚上陆战队员收缩防线开始固守时,后方的火炮和海面上的舰炮几乎是随叫随到。
天色放亮后,进攻的美军部队会得到近似无穷无尽的舰载机和舰炮支援,5月16日,当两门隐藏得很好的47mm反坦克炮干翻两辆谢尔曼后,陆战队员马上把这两个炮位的位置发送给了在西海岸附近徘徊的战列舰科罗拉多号,科罗拉多号用406mm的重炮齐射很快就让日军的反坦克炮飞上了天。
无论炮火支援多么有力,彻底清除那些拒不投降、顽抗到底的敌人的工作还得由坦克掩护下的陆战队员们来完成,美军见洞就用炸药封口,或者用火焰喷射器反复焚烧坑道,要么就在坑道里灌入汽油,再扔进去一个信号弹来彻底烧光,每个洞口都会享受到手榴弹和炸药包的款待,众多的日本士兵和冲绳人被活埋在炸塌的洞穴里。
随着美军的兵锋逼近首里城,日军的抵抗和美军的伤亡也越来越高,仅仅7天的战斗,陆战1师第7团的一营剩下的兵力还凑不足一个连了;第7团5月19日被换防时,全团的伤亡人数已经高达1000多人了。
在陆战1师的坦克营指挥官阿瑟·杰伯·斯图亚特中校的记忆中,这场战斗就是:
每天书上没讲过的事都在发生。只有一件事总是相同的。那些人,坦克-步兵小队,坚持团结在一起,一起进入溪谷,一起退出溪谷 活着,受伤,死去,残废,因为痛苦、跛行、流血而哭喊无论如何,他们都在一起。
夜袭!地狱70小时!
为了突破战线,第77师模仿日军的战术,筹划了冲绳战役中,美军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夜间突袭。
5月17日,大约凌晨4点,第307团第2营E连的204人,由中尉西奥多·拜尔率领着,悄悄地爬上了石见山脊的顶部,这座高约320米,长约450米的陡峭山壁,横亘在一条通往首里城的路边,翻过这座山,首里城就在600米外,似乎,一个重大的胜利唾手可得了。
在黑夜的掩护下,拜尔中尉和他的士兵们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山顶,他们把刺刀插在了步枪口,很快就向着反斜面的日军阵地发动了突击,一阵凶猛而短促的突击后,十几个鬼子被打死或者捅死。日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名日本军官和他的助手有说有笑地从洞口钻出来,还没有来得及点烟,就被旁边的美军在身上戳了十几个窟窿。
消灭了山顶的日军后,拜尔和他的士兵们不敢冒险使用日军四通八达的掩体,开始在山顶的岩石堆里挖掘散兵坑。
仅仅过了20分钟,山上的日本守军反应过来了,意识到这是一次大规模突袭后,他们开始用手头的所有武器向着暴露在山脊上的美军阵地疯狂射击。
越来越多的手榴弹和迫击炮弹在美军周围炸响,岩石间的震动越来越大,爆炸的间隙,可以听见日本兵在大声地用嘲笑的口吻喊着一些名字:
约翰!李!嗨,卫生兵!
又一批炮弹落了下来,山坡上到处都是爆炸的火光,泥浆被炸得漫天飞舞,能见度很低,美军的机枪手没有目标的乱射一通;爆炸的火光中,一名军官拿着卡宾枪匍匐着向前爬,大声喊着自己的手下往后面走,随后,他半跪着,举起卡宾枪冲着日军的枪焰处射击,一颗手榴弹落在他的身边,他迅速捡起来扔了回去;然后开始挑衅地大笑起来。
日军的迫击炮弹命中率非常高,迫击炮弹要么落在岩石旁边,要么准确地落入散兵坑里面,士兵们有的被炸飞,有的头都被弹片切掉了,日军不停地从士兵们身后无法发现的地道里面跳出来射击或者投弹,这是一次盲目的战斗,美军在奋力战斗,而日军似乎只想和美军同归于尽。
坚守在山顶的士兵们都趴在地上,在松软的泥浆里面挖掘,恨不得把全身都埋进恶臭的泥浆里,众多的伤员大声的呻吟,结果引来了更多的炮弹;已经死去的士兵的最后一点贡献是他们的武器,活着的人撕开他们的衣服,从满身血污的尸体上取走子弹和手榴弹。
当白昼来临时,一名排长,罗伯特·迈森尔少尉后来回忆道,我们终于意识到我们处在这样一个位置敌人控制了每个方向上的阵地,包括我们的后面。
早上7点,日军已经摧毁了美军扛上山的两挺7.62mm机枪,到了10点,除了一门60mm迫击炮外,美军带来的全部重型装备都被摧毁了;两挺0.50口径的重机枪也没能幸免。
美军无线电上长长的鞭状天线轻易地就被日军锁定了,拜尔中尉带上山的6台无线电,第一天战斗中就被打碎了4台,第二天又被打碎了一台。
山脊上的美军士兵是最无助的,从侧翼和首里高地射来的炮火,让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那浅浅的,未完工的散兵坑里面,敢直起身来继续挖掘的人都会被第一时间打死;而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却是几具从山脊两侧的洞口处发射的掷弹筒,这些武器发射速度快,精度高,雨点般的手榴弹来回轰炸着美军的阵地步枪兵被这些迫击炮(注2)炸成碎片,中尉迈森尔说,许多人被机枪击中了头部。从受伤的人身上流出的血到处都是:武器上、活着的人身上,流得到处都是。死者躺在他们的散兵坑里,浸在自己的血泊中。
黄昏时分,所有带上来的医疗物资、食物和饮用水都用光了,E连剩下的人退守到连指挥部附近坚守,唯一幸存的无线电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援兵已经被派出来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活着的士兵们睁大了眼睛,希望看见他们的战友在日军反攻前爬上山脊;日军的迫击炮弹仍然继续在他们中间爆炸,山下的美军炮兵回击的炮弹在他们头顶呼啸而过,一些落点太近的炮弹,崩了他们满身的岩石碎屑和烟尘。
美军的照明弹整夜都在闪耀着,挂着小型的降落伞慢慢地飞落到地上,士兵们终于不用摸黑夜战了,依靠步枪和手榴弹,山顶的美军打退了好几波日军的进攻,这些裹着褐色军装的小矮子,像黑暗中的鬼怪一样,从各个角落里不停地冲过来。
直到第二天天亮,增援部队仍然不见踪影日军在半路伏击了他们,迫使他们退回了阵线。
5月18日的早上,拜尔中尉收到一条无线电命令,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山脊。拜尔用平静而坚定的声音给士兵们传达了命令:我们会守住这里的。
他们打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手榴弹已经全部用光了,子弹也所剩无几,唯一的补给来源就是被打死的美军尸体,活着的士兵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上搜集弹夹和子弹盒;所有人都把刺刀放在手边,时刻准备迎接必然到来的白刃战。
士兵一个接一个地被击中,倒下,酷热的天气里,死者的尸体开始膨胀、腐烂;受伤的人由于疼痛而呻吟着,但是吗啡早就用光了。
还能活动的伤员坚持让战友把他们扶起来,靠在掩体或者尸体上,紧握手中的步枪,好在日军进攻时继续战斗。
下午5点左右,援军终于出现了一名军官带着5名士兵爬进了阵地这已经是派出的援兵里所剩下的全部人马了。这名军官刚刚爬进拜尔中尉的掩体,就被日本狙击手爆了头,这下子,所有的士兵都对于未来绝望了。
夜幕降临了,无线电里传来的一个消息让士兵们再度涌起了希望一支80人的增援部队正在路上,一听到这个消息,中尉迈森尔说:士兵们变得有生气了。在经历了两天的地狱一样的日子之后,任何东西都会被看成是上帝派来的。
晚上10点钟,趁着日军的炮火变得稀疏,一支担架队带了一点水和弹药上了山,几名能够自己走动的伤兵和18名重伤员被撤走了,尽管还是没有援兵,但是大家似乎都感觉好多了,虽然实际情况并没有丝毫改变。
E连熬过了第二个不眠之夜,5月19日,日军的炮火空前猛烈,许多士兵被炸倒,但是美军的反击炮火更加凶猛,依靠山顶的观察哨,美军的炮火和空袭一次又一次地将日军集结好的反攻部队炸得四分五裂,这支伤痕累累的美军部队才得以坚守下来。
19日中午,无线电台在接收了最后一条信息后彻底完蛋,E连成为了被包围的孤军,而最后一条信息说,新的增援部队正打算突破日军防线拜尔和剩下的士兵熬过了19日的下午和晚上。但是,仍旧没有人上来。
奇迹发生在5月19日的晚上10点钟,来自306步兵团的一个连开始陆陆续续地登上了山顶,每到一个援兵,他就会被领到散兵坑里,而一直坚守在那里的满身血迹污垢,伤痕累累的士兵才会被允许撤下山。
直到5月20日的凌晨3点,拜尔中尉向新来的指挥官做了简要的交接说明后,E连的最后一小队人马离开了山脊,他们还抬着两名受伤的增援部队士兵E连的苦难终于结束了。
回到美军的阵线后,生还者们大口灌着咖啡,往嘴里塞罐装口粮,然后爬进散兵坑开始了70个小时后的第一次睡眠,他们睡得是如此沉,连附近的炮弹爆炸声都无法将其吵醒。
参加5月17日夺取石见山脊行动的204人中,只有48人在5月20日全身而退,其余的绝大多数士兵都战死在了山脊上。
注1:大名二字在冲绳当地发音读作Ona,美军方面始终称呼为Wana,具体原因不明。
注2:美军一直把掷弹筒叫做膝盖迫击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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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斯跳进山顶的一条小战壕里,不少陆战队员陆续来到了山顶,有些人是快速跑过来的,有些人则是脚步踉跄,蹒跚而行,所有人都气喘吁吁,精疲力尽。
有几个士兵光着膀子,其余的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山丘高处的战斗明显在变少,看来,日军已经放弃这座小山了,零星的枪声和迫击炮弹爆炸的声音逐渐向远处延伸。在这些士兵眼里,满是泥浆的平坦道路一直通向那霸城。
后来,《新闻周刊》把甜面包山战役称为太平洋战场最为关键的一战,但是那些经历过这场战役的陆战队员们没有谁会觉得得意,因为这次战役的残酷超乎想象:
八连的连长福勒被日军子弹击中脾脏,在痛苦中流尽了血液,挣扎着死前,他的传令兵当即抓起冲锋枪,把一队刚刚投降的日军俘虏通通打死了。
克诺克在战前刚刚考入圣十字学院,原本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律师,在进攻马蹄山时,他捡到了日军的一门掷弹筒;晚上日军夜袭时,他用掷弹筒向着日军发射了7、8枚炮弹,然后用冲锋枪扫射,最后死在了日军的枪口下。
波尔特军士在用手榴弹炸掉两个掩体,向山顶前进时,被一个隐藏的射击口里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胸部,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其他队员发现他时,已经死去好一会儿了。
来自亚拉巴马大学的布巴的最后夜是在半月山的正斜面山坡上度过的,他的勃朗宁自动步枪整夜都在开火,黎明时,过来接应的陆战队员在他的身边找到了6具日军尸体,他的身上也被打了4个窟窿。
沃利·穆恩平时总是坚持一个人睡,结果日军的炮击把他的散兵坑炸塌了,他来不及逃跑,被倒灌进散兵坑的土堆掩埋在下面窒息而死。
巴尔,一个补漏的,作为补充机枪手上了前线,仅仅两小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和另外一名士兵出去巡逻,结果走散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连制服的碎片都没有找到过,他彻底消失在了战场上。
杀人机器凯恩,5月18日的晚上他在甜面包山的山顶附近挖了个散兵坑。半夜时,一个日本兵摸到了他的头顶,在他的脖子、左肩和左臂上刺了三刀;当这个鬼子弯腰去摘他的手表时,凯恩突然一跃而起,用右手掐住了对手的脖子,掐死鬼子后,他一个人走回了救护站。
17岁的皮普志向远大,有天晚上他在散兵坑里面被割断了脖子,没有人听见敌人的动静。
克罗克尔的女朋友每天都给他写信,他向山顶冲锋时,美军的迫击炮小队发射的一枚81mm迫击炮弹没有打到足够的射程,落在了他的身后,把他炸成了碎片。
1943年考入缅因州州立大学的霍斯特·戈尔茨如果活到战后,很可能当上一名教授。甜面包山战役中,他带着几名喷火兵前往手榴弹岭,半路上,他们遭遇了一名日军狙击手。找到狙击手的藏身之地后,尽管没有用过喷火器,霍斯特还是坚持自己去消灭这个敌人。
他爬到洞口,学着看到的动作来操作火焰喷射器,当他按下扳机时,不知道应该马上先前探出身体,以抵消喷射时产生的后坐力。结果他摔倒在地上,而燃料仍旧在向外喷射,如同一个喷泉在洒水一样,随即,燃料被点燃了,大火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向下蔓延,在霍布斯的大声尖叫中,火焰包围了他,把他活活烧死了。
夏洛伊·戴维森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子弟,一天凌晨他独自到甜面包山上执行侦察任务,刚刚爬到无人区,就被日军的狙击手击中了腹部,他的肠子都流了出来,他用手把肠子塞回体内,却困在无人区无法撤回,日军的绿色照明弹把无人区照得通明透亮,陆战队员都没法过去救他,戴维森只能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绝望地喊着妈妈,直到4点半的时候叫声才逐渐平息。。。
冲绳岛一所高中派出了150多名女学生,她们组成了所谓的姬百合特遣队,自愿到日军部队充当护士,其实,这些女孩子没有一点儿护理技能;随着伤病人员急剧增加,洞内尸积如山;当美军推进到山洞附近时,听见里面有人说日本话,但是陆战队员没有听出来说话的人是女性,而负责喊话的翻译同样如此;这些愚忠的女孩长久地保持着沉默,美军随即将燃烧弹投进了洞穴,洞里的所有女学生无一幸免发现了这一悲剧的冲绳人,后来将这个洞穴称为处女洞。
圆锥山和进击的谢尔曼
收到德国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后,牛岛满满心的无奈和怅然,现在,地球那一端的德国已经化为了齑粉;所有的军事力量都会云集到日本,所有的怒火都会倾泻到日本人头上,其实在他的心里,他从来不相信东京大本营吹嘘的那一套东西,他也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在尽量拖延日本灾难性下场的到来罢了。
日军地下指挥部头顶的首里城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几乎就在陆战6师陷入苦战的同时,陆战1师开始进攻那霸-首里防线的东端。
陆战1师沿着通向首里的一条狭窄的峡谷大名溪谷(注1),向着首里推进着,而在他们的东边,第二十四军的三个步兵师缓缓推进,打算将巧克力山、平顶山这些首里以东的山头逐一拿下。
和西侧的防线一样,位于与那原的一个被叫作圆锥山的高地,是日军在东面的主要防卫地区,一旦美军攻占了这里,首里就会受到直接的威胁。
和甜面包山类似,圆锥山同样可以得到后方高地的火力支援,不过没有甜面包山防线那样密不透风罢了。
陆战1师第7团在5月10日就怀着必胜的信心出发了,企图一举拿下圆锥山,结果直到黄昏,日军正反斜面的工事里射出的密集弹雨,把他们钉在了山坡上,从后方高地射来的迫击炮和火炮炮弹,直接让陆战1师铩羽而归。
这里的地形,比较适合于美军的坦克部队从侧翼进行突破,在美军进攻之前,牛岛满就曾经警告他的战地指挥官:敌人的力量在于他们的坦克。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对付美军的战斗是一场对付他们坦克的战斗。
战斗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
5月12日,3辆坦克进行了试探性进攻:两辆是喷火坦克,一辆是常规的装有75mm火炮的谢尔曼,这支坦克小队绕到了山丘的侧后方,75mm坦克炮挨个轰击日军在反斜面上的射击口和掩体出口,两辆喷火坦克则逼近用高温的火柱来回在山坡上清扫,直到火海将整面山坡都烧成一片焦黑。
跟在后面的陆战队员迅速爬上山坡,不顾脚下岩石的灼热,展开了他们最擅长的炸、烧、埋战术,攻占了第一道山脊,并用炸药炸毁了所有能够发现的出入口。
第二天,大规模的步坦协同进攻全面展开,陆战1师的士兵们和坦克手们相互支持,配合默契坦克负责炮击和焚烧日军在大名溪谷两侧的阵地,为步兵开辟了一个安全走廊,同 时保护他们免于小型武器的袭击。
陆战队员们则紧跟在坦克后面或与坦克并肩前进,士兵们负责侦查坦克的前进路线,并保护坦克不受那些突然从谷底或者悬崖上的岩洞中跳出来的日军袭击,这些日军的自杀小分队都把炸药包绑在自己身上。
其实,美军应该感到庆幸,因为首里防线的崩溃实际上要得益5月4日、5日日军失败的反击战,日军损失了大量的士兵和武器弹药,面对美军优势的装甲力量,日军别说反坦克炮了,就连炸药包都快用完了。
在第一天打通大名溪谷的战斗中,美军的坦克部队发射了5000发75mm炮弹,打掉了175000发7.62mm的步枪和机枪弹,还用掉了近2000升的火焰喷射器燃料。
战斗慢慢进入了美国人熟悉的节奏:坦克炮用来充当行进间的步兵随行火力,一些坚固的工事和炮位,陆战队员会呼唤后方的炮兵营进行轮番轰炸,当每天晚上陆战队员收缩防线开始固守时,后方的火炮和海面上的舰炮几乎是随叫随到。
天色放亮后,进攻的美军部队会得到近似无穷无尽的舰载机和舰炮支援,5月16日,当两门隐藏得很好的47mm反坦克炮干翻两辆谢尔曼后,陆战队员马上把这两个炮位的位置发送给了在西海岸附近徘徊的战列舰科罗拉多号,科罗拉多号用406mm的重炮齐射很快就让日军的反坦克炮飞上了天。
无论炮火支援多么有力,彻底清除那些拒不投降、顽抗到底的敌人的工作还得由坦克掩护下的陆战队员们来完成,美军见洞就用炸药封口,或者用火焰喷射器反复焚烧坑道,要么就在坑道里灌入汽油,再扔进去一个信号弹来彻底烧光,每个洞口都会享受到手榴弹和炸药包的款待,众多的日本士兵和冲绳人被活埋在炸塌的洞穴里。
随着美军的兵锋逼近首里城,日军的抵抗和美军的伤亡也越来越高,仅仅7天的战斗,陆战1师第7团的一营剩下的兵力还凑不足一个连了;第7团5月19日被换防时,全团的伤亡人数已经高达1000多人了。
在陆战1师的坦克营指挥官阿瑟·杰伯·斯图亚特中校的记忆中,这场战斗就是:
每天书上没讲过的事都在发生。只有一件事总是相同的。那些人,坦克-步兵小队,坚持团结在一起,一起进入溪谷,一起退出溪谷 活着,受伤,死去,残废,因为痛苦、跛行、流血而哭喊无论如何,他们都在一起。
夜袭!地狱70小时!
为了突破战线,第77师模仿日军的战术,筹划了冲绳战役中,美军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夜间突袭。
5月17日,大约凌晨4点,第307团第2营E连的204人,由中尉西奥多·拜尔率领着,悄悄地爬上了石见山脊的顶部,这座高约320米,长约450米的陡峭山壁,横亘在一条通往首里城的路边,翻过这座山,首里城就在600米外,似乎,一个重大的胜利唾手可得了。
在黑夜的掩护下,拜尔中尉和他的士兵们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山顶,他们把刺刀插在了步枪口,很快就向着反斜面的日军阵地发动了突击,一阵凶猛而短促的突击后,十几个鬼子被打死或者捅死。日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名日本军官和他的助手有说有笑地从洞口钻出来,还没有来得及点烟,就被旁边的美军在身上戳了十几个窟窿。
消灭了山顶的日军后,拜尔和他的士兵们不敢冒险使用日军四通八达的掩体,开始在山顶的岩石堆里挖掘散兵坑。
仅仅过了20分钟,山上的日本守军反应过来了,意识到这是一次大规模突袭后,他们开始用手头的所有武器向着暴露在山脊上的美军阵地疯狂射击。
越来越多的手榴弹和迫击炮弹在美军周围炸响,岩石间的震动越来越大,爆炸的间隙,可以听见日本兵在大声地用嘲笑的口吻喊着一些名字:
约翰!李!嗨,卫生兵!
又一批炮弹落了下来,山坡上到处都是爆炸的火光,泥浆被炸得漫天飞舞,能见度很低,美军的机枪手没有目标的乱射一通;爆炸的火光中,一名军官拿着卡宾枪匍匐着向前爬,大声喊着自己的手下往后面走,随后,他半跪着,举起卡宾枪冲着日军的枪焰处射击,一颗手榴弹落在他的身边,他迅速捡起来扔了回去;然后开始挑衅地大笑起来。
日军的迫击炮弹命中率非常高,迫击炮弹要么落在岩石旁边,要么准确地落入散兵坑里面,士兵们有的被炸飞,有的头都被弹片切掉了,日军不停地从士兵们身后无法发现的地道里面跳出来射击或者投弹,这是一次盲目的战斗,美军在奋力战斗,而日军似乎只想和美军同归于尽。
坚守在山顶的士兵们都趴在地上,在松软的泥浆里面挖掘,恨不得把全身都埋进恶臭的泥浆里,众多的伤员大声的呻吟,结果引来了更多的炮弹;已经死去的士兵的最后一点贡献是他们的武器,活着的人撕开他们的衣服,从满身血污的尸体上取走子弹和手榴弹。
当白昼来临时,一名排长,罗伯特·迈森尔少尉后来回忆道,我们终于意识到我们处在这样一个位置敌人控制了每个方向上的阵地,包括我们的后面。
早上7点,日军已经摧毁了美军扛上山的两挺7.62mm机枪,到了10点,除了一门60mm迫击炮外,美军带来的全部重型装备都被摧毁了;两挺0.50口径的重机枪也没能幸免。
美军无线电上长长的鞭状天线轻易地就被日军锁定了,拜尔中尉带上山的6台无线电,第一天战斗中就被打碎了4台,第二天又被打碎了一台。
山脊上的美军士兵是最无助的,从侧翼和首里高地射来的炮火,让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那浅浅的,未完工的散兵坑里面,敢直起身来继续挖掘的人都会被第一时间打死;而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却是几具从山脊两侧的洞口处发射的掷弹筒,这些武器发射速度快,精度高,雨点般的手榴弹来回轰炸着美军的阵地步枪兵被这些迫击炮(注2)炸成碎片,中尉迈森尔说,许多人被机枪击中了头部。从受伤的人身上流出的血到处都是:武器上、活着的人身上,流得到处都是。死者躺在他们的散兵坑里,浸在自己的血泊中。
黄昏时分,所有带上来的医疗物资、食物和饮用水都用光了,E连剩下的人退守到连指挥部附近坚守,唯一幸存的无线电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援兵已经被派出来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活着的士兵们睁大了眼睛,希望看见他们的战友在日军反攻前爬上山脊;日军的迫击炮弹仍然继续在他们中间爆炸,山下的美军炮兵回击的炮弹在他们头顶呼啸而过,一些落点太近的炮弹,崩了他们满身的岩石碎屑和烟尘。
美军的照明弹整夜都在闪耀着,挂着小型的降落伞慢慢地飞落到地上,士兵们终于不用摸黑夜战了,依靠步枪和手榴弹,山顶的美军打退了好几波日军的进攻,这些裹着褐色军装的小矮子,像黑暗中的鬼怪一样,从各个角落里不停地冲过来。
直到第二天天亮,增援部队仍然不见踪影日军在半路伏击了他们,迫使他们退回了阵线。
5月18日的早上,拜尔中尉收到一条无线电命令,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山脊。拜尔用平静而坚定的声音给士兵们传达了命令:我们会守住这里的。
他们打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手榴弹已经全部用光了,子弹也所剩无几,唯一的补给来源就是被打死的美军尸体,活着的士兵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上搜集弹夹和子弹盒;所有人都把刺刀放在手边,时刻准备迎接必然到来的白刃战。
士兵一个接一个地被击中,倒下,酷热的天气里,死者的尸体开始膨胀、腐烂;受伤的人由于疼痛而呻吟着,但是吗啡早就用光了。
还能活动的伤员坚持让战友把他们扶起来,靠在掩体或者尸体上,紧握手中的步枪,好在日军进攻时继续战斗。
下午5点左右,援军终于出现了一名军官带着5名士兵爬进了阵地这已经是派出的援兵里所剩下的全部人马了。这名军官刚刚爬进拜尔中尉的掩体,就被日本狙击手爆了头,这下子,所有的士兵都对于未来绝望了。
夜幕降临了,无线电里传来的一个消息让士兵们再度涌起了希望一支80人的增援部队正在路上,一听到这个消息,中尉迈森尔说:士兵们变得有生气了。在经历了两天的地狱一样的日子之后,任何东西都会被看成是上帝派来的。
晚上10点钟,趁着日军的炮火变得稀疏,一支担架队带了一点水和弹药上了山,几名能够自己走动的伤兵和18名重伤员被撤走了,尽管还是没有援兵,但是大家似乎都感觉好多了,虽然实际情况并没有丝毫改变。
E连熬过了第二个不眠之夜,5月19日,日军的炮火空前猛烈,许多士兵被炸倒,但是美军的反击炮火更加凶猛,依靠山顶的观察哨,美军的炮火和空袭一次又一次地将日军集结好的反攻部队炸得四分五裂,这支伤痕累累的美军部队才得以坚守下来。
19日中午,无线电台在接收了最后一条信息后彻底完蛋,E连成为了被包围的孤军,而最后一条信息说,新的增援部队正打算突破日军防线拜尔和剩下的士兵熬过了19日的下午和晚上。但是,仍旧没有人上来。
奇迹发生在5月19日的晚上10点钟,来自306步兵团的一个连开始陆陆续续地登上了山顶,每到一个援兵,他就会被领到散兵坑里,而一直坚守在那里的满身血迹污垢,伤痕累累的士兵才会被允许撤下山。
直到5月20日的凌晨3点,拜尔中尉向新来的指挥官做了简要的交接说明后,E连的最后一小队人马离开了山脊,他们还抬着两名受伤的增援部队士兵E连的苦难终于结束了。
回到美军的阵线后,生还者们大口灌着咖啡,往嘴里塞罐装口粮,然后爬进散兵坑开始了70个小时后的第一次睡眠,他们睡得是如此沉,连附近的炮弹爆炸声都无法将其吵醒。
参加5月17日夺取石见山脊行动的204人中,只有48人在5月20日全身而退,其余的绝大多数士兵都战死在了山脊上。
注1:大名二字在冲绳当地发音读作Ona,美军方面始终称呼为Wana,具体原因不明。
注2:美军一直把掷弹筒叫做膝盖迫击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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